第63章 第六十三章

最后还是姜姒身边的老嬷嬷遇见了去肉铺买肉的小倌,差些没将他认成姑爷,才隐隐察觉出不对来,老嬷嬷跟了他一路,才发现他最后是进了林绣的怡园。

眨眼之间,又见一个小厮抬了一个箱子上来。

箱子打开之后,便能看到里面塞满了衣服。

林芙走上前去,一件一件地拿了出来。

翻着翻着,林芙突然拎起一件白色的直裰抖了抖,然后恶心地反手扔在了地上,她发现,这里面的每一件的衣服,都是程衍之穿过的样式。

程衍之的衣服大多都是林芙亲手做的,但由于林芙的绣功不及林绣,所以碰到像“锦边弹墨”这样高难的样式,便会时常求助于林绣。

可林芙怎会知道,林绣回家后居然会再绣制一摸一样的样式出来。

这衣裳林芙认得,程老太太自然也认得。

程老太太气地将一旁的杯盏狠狠地摔到了地上,怒声道:“你好大的胆子!”

程老太太用的力气不少,那杯盏碎裂之后的水渍直接溅到了小倌的身上。

就在此时,一旁的小馆吓得突然跪了下来,他对着林绣颤巍巍道:“夫人,夫人。”

这般阵仗,这小倌哪里见过,他吓得早没了刚刚那股子架势......

若是说刚刚的他与国公爷还有七分像,那此刻,也就只剩下三分了。

说实在的,见到这一幕,要说这脸色最差的,都不是跌坐在地上的林绣,而是站在林芙身侧的程衍之!他是多久骄傲的一个人啊!林绣此番作为,与羞辱他有何不同?

程衍之的眼里早已泛出了火星,若是他还在弱冠之年,只怕早就冲上去将林绣和这个小倌一同坎了。

这小倌的身子抖如筛糠,见林绣不理他,下一刻便爬到了穿着官服的案官那里去了。

“官爷,官爷,奴有话要报。”

案官理了理卷宗,也不禁发难地揉了揉太阳穴,他们本以为这就是一桩贩卖孩童的案件,但没想到一件事背后,还能扯出这么多事来!

案官叹了一口气,然后缓缓道:“你且说便是。”说完,又再一次执起笔来。

林绣双眸茫然,她眼看着那急于与自己撇清关系的小倌将该说的,不该说的,统统地倒了出来,比如林绣是怎么将这小倌买回来的,比如这小倌在家的时候一定要摆成刚刚那种姿势......再比如这孩子是如何来的。

安茹儿听着,只是淡淡地笑了两声,未加阻拦,可眼眶中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地上砸。

她看着程衍之厌恶的目光,再也受不住了,猛地捡起地上一瓣残破的杯盏碎片,作势就要往脖颈上划。

程煜眼疾手快地将她摁在了原处。

程煜的力气用的不小,屋里的人仿佛都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。

林绣顾不得疼痛,她突然前进了几步,匍匐在程衍之的脚边,十分卑微地说了一句:“国公爷,我们的孩子跟他没关系,她是你的种。”

程衍之一脚蹬开了她,冷声质问道:“芙儿对你如此厚待与你,你的良心怎就被狗吃了个干净?”

接着,林绣面色惨白地笑道:“厚待?当年若不是我将妧姐儿送去了苏州她难忍丧子之痛!她林芙会厚待于我吗!她会收留我和茹儿多久,一日二日?亦或是个把月的?等她大小姐的怜悯之心用没了,世人也记住她那副品德高尚的模样,她便会一脚给我踢回安家!由着那个老虔婆整日苛待我!你们谁过过我这样的日子,我有什么错!”

林绣越说越是疯狂,屋子里除了她的嘶吼声,和案官翻阅卷帙的唰唰声,再无其他声响。

也许是程衍之眼中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灼疼了林绣的心,她突然双手掩面,降低了声音,又道:“世道如此,我又何尝不冤呢?”

林绣的这段独白不仅让程衍之不为所动,还更是让他觉得此人简直无可救药。

既然如此,他便让她知晓,何为冤枉。

程衍之行至门口,对着外头又吩咐了两句,没一会儿的功夫,林芙身边的女使春瑶便拿着个匣子携大夫一同走了进来。

春瑶行至郢王身侧,低头说了一下关于证物的隐蔽性,郢王点了点头,便叫程煜把跪在地上的杨天旺和那小官暂带去隔壁的窄间去候审。

这几个人一走,孙大夫就将装在匣子里头还未用过的一摞月事带拿了出来。

春瑶拿出剪子,将这月事带的两侧的线脚尽数挑开,然后用一个铜盘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。

“奴婢恳请孙大夫验一验里头的药物究竟是甚。”春瑶道。

林绣倏然抬起了头。

春瑶又道:“启禀殿下,前阵子大夫人有孕,但因一直见红,便戴过一阵这月事带,可没想到,过了几日夫人便小产了......这两日奴婢偶然间发现,这月事带里面的东西好似每个都不大一样。”

春瑶还未说完,就连林绣突然站起来道:“你莫要血口喷人!这是我给长姐亲手做的月事带,里面只有艾叶和黄芪!”林绣的胸口一抽,突然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。

孙大夫接过盘子,然后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了一部分,先是仔细瞧了瞧,而后又闻了闻,才道:“这里面七成都是的艾叶,但剩下的三成却不是这位夫人说的黄芪,剩下的三成乃是紫草,红花,以及麝香。”

听到这,林绣一边摇头一边道:“不可能的......不可能的。”她林绣又不痴傻,怎会在如此明显且能留下证据的地方做手脚!

林芙留不下那个孩子,是她自己身子亏空,于她有何干系!

这时,郢王开口道:“本王记得,这红花及麝香孕妇应是用不得的。”

“殿下所言极是,不只是这红花和这麝香用不得,就是里面的紫草也是活血之物。若是将这几味药藏于月事带里,别说是小产,就连以后也很难有孕了。”孙大夫道。

到了此刻,林绣就是再傻,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
她挑起眼皮,死死地看着程衍之那双绝情的双眸,哽咽着道:“国公爷,你为何要这般对我?当年,程妧就在我手里,我念她是你的骨肉,才放过了她......可你为何,你为何?”当年,她大可以将妧姐儿生生埋了,但她看着手里的婴孩与他相似的轮廓,到底还是没忍心。

“因果轮回,今日便是你的报应。”说完这句,程衍之嗤笑了一声,又继续道:“你没资格喊冤,妧妧当年才不足两岁。”她才冤枉。

林绣的肩膀隐隐发抖,到了此刻她恍然明白,这高明大户里的人,谁都不是傻子,谁都有自己的本事,瞧瞧,此刻冤枉起她来,个个都面不改色的。

案官埋首于书帙之间,一边浏览律例,一边将方才之所闻整理成案卷,约莫用了半个时辰,他们才把案卷递给了郢王。

郢王虽交代了要实判,不必徇私,但这案官和主事也不傻,就今日这个阵仗,即便是那女子真无罪,他们也不敢写成无罪啊。

这些官吏向来都是懂眼色的,也明白这世家大族非要进行公审必有其他目的。

最后由于林绣怀有身孕,便免除了苔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