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哥哥，洛桑少爷，曾经是我的少主子。”次旺在洛桑面前，不敢抬头。“吐蕃旧制，哪怕被杀，灵魂依旧还是主人的所有物，不得……”

“早就解放了，你不奴隶。”洛桑走过去，拉着次旺的手。“我和你们姐弟一起长大，在我心里，你是弟弟。格桑是我最喜欢的女人，可是我没有办法娶她。”

突然跪下来，洛桑诚恳道：“你阿佳啦是因为我才死的，你不是一直想报仇吗？她唯一的仇人，只有我了。次旺，如果你恨我，请动手。”

“洛桑，你这是发什么疯？”庄贤赶紧把洛桑拉开，“次旺，这事……”

“哥哥，我的阿佳啦，是少爷杀的？”听到洛桑的话，次旺就像经历了晴天霹雳。“一直待我们那么好的少主子，竟然就是我一直苦苦寻找的凶手？”

而且，因为扎布的缘故，次旺并没有见过被抓走的洛桑。洛桑被迫做了扎布的侍妾，次旺被迫做了仆人，两人却从来没有见过面。

“你姐姐的死，不是他的意思。”庄贤只能拉住次旺，“好弟弟，你不是说洛桑对你们很好吗？你小时候病了，没有办法干活，他不许管家打你，还给你送药。”

“可是我阿佳啦，因为他死了！”次旺拔高了声音，“洛桑少爷，请你认真回答我的话。格桑才旦怎么死的？”

“我被扎布抓走以后，阿爸啦就迁怒所有负责照顾我的仆人们，连小厨房的女仆也没有躲过鞭刑。”洛桑闭眼，“都是我的错，如果我老老实实地在屋子里呆着，扎布就不会看到我……”

他本性善良，一直想法子保护那些可怜的农奴。然而他失踪以后，就不会有人帮那些可怜人求情了。

“那些奴隶，都被打死了？”次旺倒退两步，“解放距离他们太遥远，他们没有熬过去……”

“是，都是我的错。”洛桑流泪，“我心爱的女人格桑，被阿爸啦选中，做了祭品。佛爷的坐床大典……”

泣不成声，洛桑闭眼：“一直疼爱我的父母，迁怒与她，她被放干了血……人皮被剥下来，做成了唐卡。”

“阿佳啦！”洛桑咬牙，仰天长啸。“我无数次梦到你。没有办法忘记，你血淋淋的样子！仇人既然就在眼前，不管他是谁，我都要杀了他！”

自己的弟弟要杀自己的徒弟，庄贤左右为难：“弟弟，徒弟，你们冷静。”

推开洛桑，庄贤挡着次旺：“你父亲要杀人，他当时不在，你不能杀他泄愤。”

“我唯一的亲人，因为她惨死。”次旺推开庄贤，泪流满面。“如果玉轩哥哥被害，你会原谅那个凶手吗？”

“我会把那个人灭族。”庄贤闭眼，“可是，洛桑他没有杀你姐姐。”

“如果洛桑少爷没有失踪，噶伦老爷就不会迁怒，格桑就不会死。归根结底，他就是元凶！”次旺指甲瞬间变长，“哥哥，请你让开，叫我把洛桑少爷杀了！”

洛桑并没有逃跑，一直跪在地上：“次旺，格桑的灵魂无法安息，我一直内疚。如果我的死，可以叫她安心地投胎，我愿意去死。”

“只有十五岁的女孩子，被倒吊在树杈上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，被一滴一滴地放干，那是何等的绝望？”

一巴掌抽过去，次旺把洛桑打翻在地。

“你们这些主子，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人看过！我一直很想知道，凭什么你们可以纸醉金迷，掌握我们的生杀大权？我们只能没日没夜地干活，担心被你们责罚？”

“对不起，次旺，是我害了格桑。”洛桑抱住次旺的腿，“我喜欢她，真的无法接受她的死讯，就像心被挖出来一样。”

“心痛？”次旺一脚踩倒洛桑，“少爷你有心吗？”

“弟弟，你疯了！”庄贤赶紧过去，想拉开次旺。“放过他，好不好？”

“不好！”次旺大吼，“我要看看主子的心，到底是什么颜色的？”

“对不起……”洛桑号啕大哭，“你怎样折磨我都可以，只要格桑可以瞑目。”

“很好，我现在就挖了你的心。”次旺的指甲，一点一点刺破洛桑的皮肉。“我唯一的亲人，因为你而惨死，简直就是叫我再死一次！”

“徒弟，你傻吗？”庄贤拉着洛桑，“为什么不躲？难道你一点不疼吗？”

“师傅……唯一能够平息格桑愤恨的方法，就是用我的命偿还……”洛桑简直就是个没有感觉的植物人，胸前殷红一片，他却眉头都不皱一下。“可以见到她的弟弟，我死而无憾。”

“弟弟，我求你，放过他行不行？对于我来说，这些徒弟，就像孩子一样，我心疼。”庄贤眼眶红了，“害死你姐姐的人，是他的父亲。那个老头已经被死了，洛桑是无辜……”

“哥哥，你知道吗？从出生就是奴隶的孩子，到底是怎样的绝望？”次旺声音发颤，“阿爸阿妈没有办法保护孩子，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给主人殉葬……一点小错，就可能被挖眼、砍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