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第 21 章

濯娇 南川了了 5056 字 2023-02-18

姚蓁僵在原地,气结,唇角绷紧。

心中啐怨,他分明喜洁到几乎成疾,吻她时却丝毫不犹疑;又闻他清冷禁欲,如今照样说着些浑话。

实在可恶。

他将她揽进怀中,轻轻抚摸她纤瘦的脊背。

姚蓁低垂着头,神色微冷,须臾,温声道:“公子既因往先我将你错认而不满,今日一吻,便当偿还从前。”

宋濯的手微微停滞一瞬。

他将她的下颌抬起,看她眉眼间分明还留存着妩媚,却端着仪态,眼睫低垂,用冷淡的声音开口。

他目色霎时变得极寒,眸中晦暗情绪翻涌。

姚蓁后撤几步,拉开距离,双手交叠在胸前,膝盖微曲,垂首欠身,行送别之礼。

她的颈子上犹有绯色,脸色却渐渐恢复往日的淡然,仿佛方才被他吻的情动,只是他的错觉。

他打量着她,眼神逐渐变得危险。

半晌,垂着眼眸的姚蓁,看见面前的苍青色衣袍渐渐远去。

她略略松了一口气。

迈过殿门时,宋濯的脚步声忽而一顿。

旋即姚蓁听见他低笑一声,声音却寒若冷刃:“绝无可能。”

姚蓁是在三日后,才得知宋濯那日来寻她,是有要事来商议。

不过造化弄人,谁也没料到,那一场会面,最后竟失控成那般,以那样荒谬的形式匆匆结尾。

想到那时——姚蓁抿抿唇。后腰犹有些发麻。

她肩背上磕出的淤青,至今未曾散去。

那日晚间,她手臂磕的抬不起来,宫婢前来为她更衣,瞧见那大片的磕伤,诧异又心疼。

姚蓁偏头看去,后知后觉得痛,暗自对宋濯又是好一阵咬牙切齿。

这几日她称病不出,概不见客,便是连秦颂,她也无暇应对,狠心拒之门外,倒也颇为舒心了地渡过了几日。

前些日子的寒潮渐渐消散,现已满园春光,她寻来一张贵妃椅,支在院中高大树木下,倚在椅子上,阖眸听风声。

小院平静,没多久,一阵脚步声传来。

闯入的姚蔑告知了她一个消息:“皇姐,路通了,咱们可以继续赶路了!”

姚蓁睁开眼眸看他。

姚蔑捧起一旁的糕点碟子,放在她手中,脸上挂着笑容。

他知晓自己办了错事,这几日待姚蓁尤其殷勤,几乎有求必应。

往事既过,缘分使然,姚蓁已看淡,不欲追责。

姚蔑却自责的紧,总疑心是因他误了事,频频提及。

她宽慰几次,作用甚微,再则自己亦有些烦闷,便也不再过问,由他去了。

姚蓁伸手,整了整滑下椅子边缘的碧色裙裾,轻声问:“何日启程?”

姚蔑道:“宋濯哥哥说,明早。”

听见这个名字,姚蓁微微一滞,忆起自从他吻过她后,两人再未见过面。

她亦刻意去回避想起这个名字。

骤然被姚蔑提起,她竟有些不知所措,抿抿唇,须臾轻声应:“好。”

-

第二日清晨,天蒙蒙亮时,姚蓁便被宫婢唤醒梳妆。

因为需要赶路,姚蓁发髻上便没戴什么首饰,素着一张莹白小脸,身着一身素净的碧裳,婢子成一列随在她身后,走入先前定好的集-合点。

晨光熹微,姚蓁困顿不已,强撑着精神。

她迷迷蒙蒙地抬眼,一眼便望见坐在马上,气度不凡的宋濯。

两人目光相汇,粘连一阵,各自平静地挪开视线。

队伍中女子不多,男子多着深色衣裳,姚蓁一行人走来时,娉婷袅娜,沉闷的队列中瞬间点缀了几抹亮色,女郎们鲜少露面,一出现,各式目光纷纷打量而来。

这是他们尊贵无匹的长公主,以往鲜少露面,只闻她颜色清丽,宛如谪仙。

今日一见,女郎着一身碧色裙裾,面容清丽,晨间的清风鼓其衣袖,衣袂翻卷,飘飘若仙,打眼望去,哪里是谪仙,分明就是那九重天上的真仙子,纤弱矜贵,袅袅如烟。

如此以来,之前那些跃跃欲试、想要怪罪公主无法寻得棉衣给他们的随行者,皆不大好意思滋事。

宋濯扯着缰绳,低声说了几句,人群才继续各做各的事去了。

姚蓁没有看他,如往常做过的许多次那般,目光下意识地悄悄查看四周,恰好与不远处的秦颂对上。

往先这个时候,姚蓁会将眼神停在他身上,等待他将视线挪开。

可今日,秦颂温和一笑,朝她走来。

他温润俊秀的脸,渐渐在放大在她眼前,姚蓁一时有些怔忪。

她垂着眼眸,眼睫轻颤两下,明白秦颂,察觉到她那日话中的端倪,到底还是将她的心意窥探到一二。

只是不知为何,她分明应当雀跃高兴的,此时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。她思忖片刻,想,许是未曾睡足,脑中有些混沌。

她抿抿唇。

秦颂作揖行礼,温声道:“公主。”

姚蓁轻轻颔首,回之一礼。

两人所立的位置乃是风口,晨间寒风料峭的紧,不大适宜谈话,姚蓁拢了拢衣袍,移步至避风的廊庑后。

她轻声问:“秦公子寻我,有什么事情吗?”

秦颂掀起眼帘,与她对视,眼睫忽然慌乱地眨了眨,垂下去。

他温声道:“并无要事。只是晨间风大,怕公主受寒。”

姚蓁笑了笑,未应声。

从寒风中甫一步入温暖,困意便汹涌的袭来。姚蓁眼睫恹恹地垂下去,强支着精神又同他说了两句话,倚着廊柱,神识渐渐模糊。

她眼眸阖上,不知过了多久,听见秦颂的声音,像是隔着朦朦胧胧的水波:

“公主,公主?”

她睁开眼眸,眼前重影叠嶂,看向声音来源处,隐约察觉自己仍在方才的廊庑旁,应是没过多久。

方才她倚着廊柱,短暂地打盹,身形微晃。

秦颂并不知道她怎地了,谈话之前,又将宫婢侍女尽数屏去,因而眼瞧着姚蓁将要晃倒,情急之下,秦颂疾步上前,揽住她的后背,将她扶稳。

因而姚蓁一睁眼,半个身子都在他怀中。

她下意识地以为搂住自己的人是宋濯,才要将他斥退,忽然嗅到,气味不对。

这人身上并无宋濯身上的冷香味。

抬起眼眸,定睛看去,原来是秦颂,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。

她怔了怔,迅速回神,从秦颂怀中脱离出来,后撤几步。

秦颂连声致歉,言明自己是情急之下才不得已冒犯。

姚蓁听完,轻轻摇头,并无要追究之意。

可她的眉尖却轻蹙起来。

她意识到,方才被他揽在怀中,心中却并未感觉到欢喜。

姚蓁抿抿唇。依旧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。

思忖片刻,最终,她归结于,今日太过困顿。

她搜刮了一阵,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。

出了这样一个岔子,姚蓁又有些困,便没了同他交谈的心思,就此暂且分开。

姚蓁绕过几道廊庑,回到集-合之地,眼前所见霎时开阔。

她目光逡巡一阵,寻到自己的马车,慢悠悠踱步过去。

她实在是困了,掩唇打哈欠,双眼轻阖,眼尾沁出细碎的泪来。

待她再睁开眼时,目光恰好与十几步开外的宋濯对上。

宋濯正与人谈着话,目光从她脸上滑过,平静无比。

可姚蓁敏锐地察觉到,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,比往先更冷沉了一些。

她抿抿唇,走入马车。

队伍行过信城,继续向西,浩浩荡荡的前行。

此前在信王府耽误了小半月的行程,因而此次赶路,较之前快了许多。

随行的人也多了许多,似乎是因为他们遇了袭,皇帝便特地拨出两千名羽林军,快马加鞭,赶上他们。

姚蓁卧在马车中,补了两个时辰的觉,待她悠悠转醒后,他们已在信城往西一百多里开外。

先前遇袭,姚蓁的马车掉落急流中,如今她乘坐的这一驾,乃是后来购置的,又寻巧匠稍作改造,规格与她原先那辆并无二致。

姚蓁抿抿唇。

她不用想,便知这马车出自谁的手笔,一时没由来地心烦意乱。

信阳往西,土地渐渐贫瘠,人烟较稀。

莫说是客栈,便是驿站,日落之前,他们亦寻不到。

好在,随行多军人,就地扎营,不在话下,半个时辰余,暮光散落、星河迭起时,空旷的平原上,支起一顶一顶的帐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