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

一屋暗灯 麦香鸡呢 1595 字 2个月前

宋谨仰头半阖着眼睛,泪仍然流不止。

他从没想过宋星阑会说对不起,他一直觉得宋星阑应该给自己道歉,也一直觉得宋星阑不可能会道歉,可当这一句对不起真的响在耳边,宋谨才发觉,这三个字比废纸还不值钱。

他背负着噩梦苦撑了这么些年,如果因为一句对不起就能平复、就能揭过,那他才是真的贱。

“别跟我道歉……我不想听……”宋谨死死地缩在角落里,呼吸都哆嗦,他抽泣着说, “你就放过我……求求你,放过我……这样就行了……好吗……”

宋星阑不回答,伸手将宋谨揽过去抱在怀里。

宋谨疯了似的挣扎推搡,喉咙里发出极度痛苦压抑的声音,好像是哭,又好像是被捂住嘴巴时隐忍的呜咽。他觉得自己真的离死不远了,情绪已经冲破到顶点,再下去就只能是死亡,像气球爆炸,他怀疑自己下一刻就会砰的一声,然后消失得干干净净。

可宋星阑只是把他越抱越紧,像是有心灵感应般的怕他真的消散在面前。他的脸贴着宋谨的侧颈,脸上的雨水冰凉,沾在宋谨的皮肤上,但呼吸又是热的,不断地传入颈间。

他的声音有些发抖:“哥,我错了,对不起。”

宋谨像一条濒死的鱼,张着嘴想要寻找水源,他的下巴搭在宋星阑的肩上,胸腔狠狠地抽动了几下,才战栗着喘出一口气,伴随而来的是低哑的哭声,每个字都是咬碎了吐出来的:

“我不想听啊……”

下了整整半日的寒雨停歇,只偶尔有几滴雨水从树梢枝头坠下,吧嗒落在车窗上。宋谨抽噎着张嘴喘息,这一场压抑多年的爆发耗尽了他仅剩的力气,身体、心理、情绪、神经,每一处都奄奄一息地叹着疲惫,意识和血肉被抽空,像具空洞的躯壳,累得只剩呼吸的本能。

宋谨觉得自己好像在飘,马上就能飘到一个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的地方,可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在下沉,一直往下,没有尽头,不知道哪一刻就会摔得粉身碎骨。

他慢慢闭上眼,虚脱地松开了紧攥着宋星阑外套的手,紧绷的身体瘫软下去,只剩轻微的抽搐。

宋星阑一直抱着他,直到宋谨脱力地懈了劲,陷入枯竭的昏睡,他才慢慢抬起头,在路灯照进来的残光里凝视着宋谨湿润的眉眼,然后轻轻抵上他的额头。

被雨水淋过,宋星阑的额头是凉的,宋谨因为情绪起伏,皮肤有滚烫的温度,宋星阑与他相贴着,好像是在汲取一点暖意,他的哥哥已经破碎不堪,可怎么还是这样让人眷念,半点也不想松开。

宋星阑的手指在宋谨柔软的头发里摩挲了一下,用微不可闻的气音说:“哥,我们回家。”

他松开手,轻缓地将宋谨放倒在后座,宋谨带着鼻音梦呓了一声,自动蜷缩成一团,宋星阑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,拿指背把宋谨脸上的泪蹭干,然后下了车,回到驾驶座。

半个多小时后,车子停在院门外,宋星阑去了后座,从宋谨的外套口袋里拿了钥匙,把他从车上抱下来。宋谨睡得很熟,也许是真的太累了,也许是他放弃了,一直到宋星阑抱着他进了房间,宋谨都没有睁开眼。

宋星阑帮他脱了鞋,在伸手去拉外套拉链时,宋谨忽然抬手抓住自己的衣领,微微皱着眉,睫毛因为沾了泪,粘黏在一起,漆黑而长的一簇簇,鼻尖泛红,看起来很抗拒。

“我不动你。”宋星阑轻轻掰开他的双手,说,“把外套脱了。”

宋谨仿佛也实在没什么力气,手耷拉下去,头往另一侧歪了歪,再次陷入熟睡。

宋星阑替他脱掉外套,盖上被子,然后去洗手间拿了热毛巾,给宋谨擦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