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2章

此举用意有二,其一,让在场朝臣睁眼看着,裴家都已认可此事,其余勋贵朝臣,如何能再居功自傲,凭功干涉他的后宫之事。其二,向世人表明,他穆骁,对朝臣有功必赏,但,君臣有别,纵功高如裴家,亦不可插手他穆骁的个人家事。

除此之外,提前让顾琳琅早些与他同坐赐宴,就当给世人一个心理准备。毕竟,他预备在顾琳琅生下孩子后,所给予她的名分,将比接前朝皇后入宫一事,更为震骇人心。

穆骁早已将方方面面想好,可,顾琳琅竟不愿去。他心中以为的,不是顾琳琅不愿腹中孩子沾染半点风险、顾琳琅不信任他能护得十分周全,而是,要脸面的顾琳琅,还舍不得丢弃长乐公遗孀的身份,纵天下人都知她与晋帝有染到孩子都快出世了,顾琳琅还要自欺欺人地不肯接受这一事实,不肯作为他穆骁的女人,出现在世人面前。

于是,顾琳琅愈是推拒,穆骁愈是坚持。他不理会顾琳琅的不愿,也不与她在这事上,过多言语纠缠,只想着等到那夜宴启时,直接将她人带过去就是了。

若到时候,顾琳琅拖着不肯走,那他就直接将她打横抱至夜宴。纵顾琳琅怀孕已九月,但她对他来说,还是轻飘飘的,就像一片轻羽,要时刻攥紧在手里,不然一不留神,这个可恶女人的身心,就不知要飘飞往何方了。

天子赐宴,定在五月的最后一日。这一日午后,穆骁人一直在御书房批复折子。等到近黄昏时,他将朝事处理完毕,一边令人送水过来,擦手净面,一边将伺候顾琳琅的云芷召来,令她如常汇报,今日他不在时,顾琳琅都说了些什么,做了些什么。

受召而来的云芷,垂首恭禀道:“今日午后,夫人屏退一众宫人,一人待在殿中近半日。奴婢贴窗望见,夫人倚榻看书看了一个时辰,后又在书案前,坐了小半个时辰,写画了些什么,期间神色哀戚。后,夫人口渴,令人送茶入内,奴婢入殿望见书案空空,而案底火盆有新灰烬,想是夫人将写画纸张尽皆焚毁,遂低身查看,见一纸角尚未彻底焚尽,将之袖带了出来。”

穆骁自听到“神色哀戚”,便面色微冷,等再从云芷手中,接过那页纸角,见其上书有“莫莫莫”三字,登时止不住一声冷笑。

……山盟虽在,锦书难托,莫,莫,莫……

纵颜昀渣都不剩地死了这么久了,顾琳琅还是心心念念着一个死人!穆骁面无表情地,将这纸角在指间捻碎,并问云芷道:“朕早间给她送去的那只辟邪肚兜,她今日可有动针?”

云芷摇头道:“没有。”

她话音刚落,就听圣上紧接着问,“一针都没有?!”

云芷小心抬眸觑看,见圣上面上神色,虽似平常,但眸光幽深,似有风雨将来的阴霾暗暗积蓄着,硬着头皮,忐忑着再次回道:“一针,都没有。”

片刻静默后,圣上抬脚向夫人所在的后殿走去。云芷见未被圣怒波及,为自己暗松一口气的同时,又不由为身在后殿的夫人,悬心吊胆。

在为夫人担忧之余,云芷也甚是不解,不过就是动动绣花针而已,为何夫人连这点微末表面功夫,都不肯做?!明知这般,定会令圣上龙心不悦,何苦如此呢?!夫人就这般厌弃她腹中的孩子吗?都说母子连心,这孩子好歹怀在夫人的腹中,夫人就对与圣上的亲骨肉,半点爱意都没有吗?!

宫女云芷,忧心不解时,身在后殿的琳琅,正凭几倚坐在屏风前的小榻上,眸光微斜地,望着榻旁案上那只辟邪纹婴儿肚兜。

这只婴儿肚兜,是给她腹中的孩子绣做的,兜面精美的辟邪绣纹,已绣至尾声,只需再添上几针收尾,便算是大功告成。今日早间,穆骁将这只将绣成的肚兜拿给她,让她再动几针绣做完,道这只肚兜,将是她腹中孩子出世时,穿的第一只婴儿肚兜。

依她内心,莫说绣几针了,她恨不得从头到尾亲力亲为,为她和昭华的孩子,绣做许多的小肚兜,裁做许多的小衣裳。可,不能!她不能如此展现对腹中孩子的爱意,只能尽力地表现厌弃与冷淡,以防穆骁心中生疑,疑心孩子并非是他的骨肉,从而对孩子动杀心。

她的爱,对腹中孩子来说,是致命的鸩|毒,只能藏着忍着,不能叫穆骁觉察分毫。

琳琅心有戚戚然地想着,目光黏望在那只肚兜上,一瞬也移不开。因为殿中之人,仅她与素槿,稍微放松些的琳琅,想到过上十日左右,她就可与腹中孩子相见,终是难忍心中母爱,抬手将案上那只肚兜拿起,轻轻手抚着肚兜上寓意祥瑞的辟邪神兽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