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笑着应下,微低的情绪因为男人这句话又扬了起来:“冒州的?”
“嗯。”哲勒忽然想起来一件事,转口问道,“你腿还疼不疼?要不要让人再给你煮点牛骨汤?”
“不用了,”宋明晏摆手,“这两个月好多了,没怎么痛过。”
少年原本只到哲勒胸口的身高在三年前突然猛蹿了起来,如同一支骤经了新雨的春笋。每转一回场,他的衣裳就要短上一寸,晃晃荡荡地吊在纤细的手腕上。苏玛的母亲乌璃总是抱怨给宋明晏一年做的衣裳比别人五年都多。结果由于个头拔的太快,宋明晏时常半夜因为生长痛而难以入眠,三年来牛骨汤一直常备。
哲勒上下打量了自己唯一的金帐武士一眼,仿佛在确认什么:“那就好。”
交代完了事情,宋明晏从帐中退出,往汗王金帐方向走去。
“阿明!”
茉莉花的香气。
宋明晏回头,先入眼的是如同烈火般颜色艳红的马裙,随后便是细细碎碎的流苏和璎珞珠串,随着马蹄的来回迈动而窸窸窣窣地响动着,璎珞与锦缎包裹着一位极明艳的少女,少女蜜色的肌肤透着些微汗气,眼角斜飞吊起,笑起时露出一口齐整的牙:“你回来了?”
宋明晏迅速垂下眼帘,恭敬地向眼前的少女俯身行礼:“若娜阏氏。”
若娜看了眼不远处的孤涂庐帐,“你从哲勒那出来的?”
“是的,阏氏。”
“我听他们说你明天也要去侯辽,帮我带一盒茉莉香膏回来好不好?”少女嘟起嘴,“这次出去的人里,我就和你相熟呀。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宋明晏应下,“上个月来部中的货商忘了给您捎这个吗?”
听见这话,若娜立马抱怨起来:“那个老家伙,只会什么值钱就带什么来,你不知道吗,哲容从他手上买了一套鞍具,脚蹬用芙蓉金打的,也不知道哲容舍不舍得拿脚踩上……”
金帐武士安静地倾听年轻阏氏的碎语,他得仰起头才能望见少女的容颜,对方骑在马上,有一下没一下地拿折叠起的马鞭轻轻敲着手心。
宋明晏微微眯起眼,仿佛不堪那些水晶和珊瑚所折射的日光,等到少女说完了话,他才温文笑道:“嗯,他确实只戴值钱的东西。”
16
此去侯辽的人只有七人,戈别和宋明晏当领头,其余皆是平民。因为人少,便只带了一匹挽马驮重物,其余一人一匹马,算的上是轻装出行。
穆里家的小儿子是头一回出远门,少年浑身上下被他娘罩了个严实,队里挑了一匹最温顺的白色母马给他,宋明晏还被小穆里的娘拉到一旁千叮咛万拜托:“……他年纪小,行事毛躁,阿明大人多担待着点,他要是乱走去了不该去的地方,也请阿明大人拉着他,如果惹出了什么祸,也请他……”
“阿妈你烦不烦啊!”男孩面皮涨得通红,颈上青筋羞恼地凸起,冲过去拽着母亲的手拉到一旁,“我只比阿明哥小四岁!不要把我当吃奶的毛孩!”
众人哄堂大笑起来,苏玛拉着缰绳前后晃着身子,尾音打着弯儿上扬:“哎哟,也不知道是谁早上嘴边一圈奶沫子的来报道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