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7章 第107章

濯娇 南川了了 5121 字 2023-02-18

秦颂意味深长的笑了笑,当着宋濯的面,毫不避讳道:“宋韫说,宋濯体内的母蛊似乎已经死去,所以才对子蛊的召唤没有感应。”

姚蓁心尖一跳:“所以?”

“他让我剖开宋濯胸口的皮肉,看一看那母蛊是否还活着。”秦颂猛地偏头看她,眼中迸发出几近癫狂的光芒,古怪的笑了两声,“我想着这般好戏,定然要你在场看着才够解气。”

秦颂被宋濯断去一条臂膀后,脾气古怪许多,为人也谨慎不少。他本就并非愚钝之人,因而,即使姚蓁伪装的滴水不漏,他仍警惕地用上事先备好的蒙汗药,亲眼看着她昏迷后,才将她带走。

待姚蓁再次醒来时,已经身处叛军的地界中。

她醒来后,并未声张,悄然打量着周遭环境,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屋舍内。屋舍中并无其他人在,她摸了摸自己的衣着和发簪,确认随身之物没有缺失后,悄悄抬眼,窥见屋外有许多影影幢幢的身影,应当是秦颂派来看守她的人。

想清楚这一点,她松了一口气,紧接着又不由得心弦紧绷,惦念着宋濯以及荆州城中百姓的处境,连忙惶惶的坐起身。

她起身的一瞬,屋门恰好被推开,进来的却不是侍奉的婢子,而是秦颂。

姚蓁如今看到见他,便宛若望见汤底中的苍蝇一般恶心,恨不能手刃他为快。但她被困在他的地盘,处处受限,不得已还得维持面上的平和。

秦颂用阴鸷的目光看着她:“公主可曾有何处不适?”

姚蓁缓慢的摇头。

秦颂看她几眼,兀自走到桌案前坐下。

屋中静默一瞬,姚蓁问他:“荆州如今如何了?”

秦颂眯了眯眼,嗤笑一声:“公主若是想打探宋濯的消息,大可以直截了当的打探,何必拐弯抹角。”

姚蓁学着他冷笑:“如今我的失魂症既痊愈,忘却的前事已尽然想起。他折辱我、害我亲眷,我为何要关心他的死活?他死了才好。”

闻言,秦颂大笑两声,又打量她一阵,确认过她脸上的恨意不似作伪装后,悠声道:“放心吧,荆州没什么事。宋韫命人开了荆江的水闸,准备水淹荆州城。可惜啊可惜,半途宋濯献身,白白瞎了一场好戏。啧啧,如今他落在宋韫手中,谁知是死是活。”

姚蓁轻眨了一下眼睫,心中一阵锐痛。本来想弯唇敷衍的笑笑,终是没有笑出来。

秦颂一直盯着她不放,她异常的反应自然没能躲得过他的眼。

姚蓁不知秦颂给她用了多少蒙汗药,因而亦不知自己昏睡了几日。警惕地打量过四周后,她心中有了底,明白世家尚且需要利用她,如今尚不敢对她轻举妄动,她现有的处境当为安全的。

秦颂面色微凝:“公主不高兴,为何不高兴?”

姚蓁心中一惊,冷脸道:“私仇未酬,国恨家仇未报,我为何要高兴?”

秦颂得意洋洋的笑了笑:“放心吧公主,落到宋韫手中,他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。只要您愿意同我们合作,待宋濯党派倒台,无力同世家抗衡,您仍是玉阶之上尊贵无匹的公主。”

姚蓁冷着脸,未置可否,衣袖下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

见她并没有维护宋濯的意图,秦颂滞留片刻,又挖苦讽刺几句,便没再多说什么,哼着吴地的曲儿离开了。

姚蓁听着他哼的有些熟悉的调子,眼眸微动,心中模棱两可的计划忽地在此刻渐渐成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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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蓁被关了几日。

世家需要的仅仅是公主的名头,并不需要她出面,相反,如若让她出面,恐滋生别的事端,便限制了她的心动。

姚蓁最是厌恶此举,秦颂想必也知晓这一点,便在她被关的期间,不时来向她诉说宋濯的惨状,渲染宋韫手段的可怖。

姚蓁不知他意在为何,便麻木地听着,权当被恶犬咬了一口衣袖,恶心但并无大碍。

在得到她的漠不关心的表现后,秦颂便哈哈大笑,仿佛得到姚蓁的认可,他对宋濯的恨才能痛痛快快的说出。

姚蓁并未制止他,相反,她意识到,她正需要从秦颂的口中套出宋濯的情况。

秦颂描述的越可怖,咒骂声越不堪入耳,姚蓁便越可以笃定,宋濯现今的处境是还算安全的。

世家众人,唯利是图,为了共同的利益无所不用其极。姚蓁的对他们尚有可图之处,宋濯出身世家,又是难得的栋梁之材,宋韫必然会想着从他那处得到些什么,做事有所顾忌,不会伤及他的性命。

宋濯应当是想到这一点,才敢孤注一掷,与虎谋皮。

秦颂古怪的笑了几下,阴恻恻地道:“还是去见上一见罢,你会乐意的。”

姚蓁听着他这话,斜睨向他,望见他脸上古怪的神情后,额角突突的跳动起来,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。

秦颂命人将姚蓁的双眼蒙上,确认她被蒙的严严实实后,愉悦的哼着曲子,领着她去见宋濯。

姚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但他距离宋濯极近。姚蓁现今在的位置,只能勉强看到他俊逸的脸,她想瞧一瞧宋濯身上的伤势,便依言走近一些。

待走近了,她才发现宋濯虽然陷入昏迷,但苍白的薄唇在翕动着;屏息凝神一阵,她听到他气若游丝地在唤:“……蓁蓁。”

姚蓁的鼻头霎时一酸,眼眶中又泛起了泪花。

蒙眼的布重重地勒着姚蓁,将她的眼周勒的有些痛。姚蓁什么都看不清,被婢子引着前行,心中未免有些惴惴不安。

然而当感觉到秦颂有意领着她绕路时,姚蓁心中不免又有些好笑,觉得世家未免有些过于忌惮她了。

旋即,她意识到,世家并不是在忌惮她,而是看重宋濯,生怕旁人知晓了宋濯的所在之处。

她心中一沉。

走了约莫三刻钟的时间,姚蓁听到了潺潺的水声,周遭的空气亦逐渐变得浑浊。

姚蓁辨别着水声,正诧异着见宋濯竟然还要过河时,她听到秦颂低声吩咐一句,而后婢子便扶着姚蓁继续往前走。

水声越发明晰,姚蓁心中狐疑,听到有人提醒道:“抬足。”

她抬起租,感觉足底一晃,原是踩在了木桥上。

木桥并不长,十几步便到了对岸。

当姚蓁的足底再次踏在地面上时,她听到秦颂阴森如毒蛇的笑声:“取下公主的蒙眼布罢。——公主,你会心中痛快的。”

婢子上前为她解布,衣料摩挲,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。

姚蓁耳边回荡着秦颂阴恻恻的笑声,他们似乎身处在空旷的建筑之中,稍微大些的动静便能有激出回响。

她支着耳,竭力辨别着面前的动静,反馈给她的却是一片死寂,空寂寂的,丝毫没有宋濯的动静。

姚蓁浑身僵硬,想到秦颂方才阴阳怪气的话语,头脑有些发蒙。

秦颂为何执意要带她来此,又频频提及,她会痛快不已?

她的耳边“嗡”的一声响,想到了一个可怖的可能,浑身血液宛若逆流。

莫非,莫非宋濯出事了?

她心中一阵锐痛,宛若被尖利的刺用力捅了一下,而后狠狠拧转,恨不能将她的心脏绞成一滩血肉泥。

婢子终于将层叠繁复的蒙眼布解下。

姚蓁眨眨眼,视野聚焦,在借着日光,望见面前那道被捆在刑架上、浑身是血的隽长身影时,鼻息一窒,心中怮痛难平,泪水霎时便夺眶而出。

她死死咬着牙,双手指甲用力掐着手掌,才将眼泪逼回。

秦颂慢悠悠地踱步,瞥她一眼,愉悦道:“公主,我亲手打的,你可还满意?”

旋即他面色一僵,狐疑地打量着她:“你哭了?”

姚蓁缓缓抬眼望向他,面容无波,眼深如潭,唇角勾起一抹笑:“满意极了。”

她浑不在意的用衣袖拂拭眼尾,借助衣袖的遮掩,深深地望向宋濯,确认他的胸口尚且有气息起伏时,定了定心神,将方才所有的失态尽数收敛。

她放下衣袖,瞧见衣角上洇开的湿痕时笑了笑,慢吞吞的、风轻云淡道:“我高兴还来不及呢,怎会哭。许是方才蒙眼布系的有些紧,弄痛了眼,才看起来像哭过。”

闻言,秦颂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,而后兴致盎然地欣赏宋濯身上的血,口中不时啧啧两声。

他将视线挪开的一瞬,姚蓁的眼眸中骤然掀起了风浪,死死地盯着他的后背,恨不能以目为刃,亲手了断了他,将他千刀万剐。

秦颂浑然不觉,命人提起一旁盛放着冰水的水桶,将水尽数泼到宋濯身上。

血水顺着宋濯的衣襟,滴滴答答的落下,水声回荡,秦颂颇为忿忿道:“放心罢公主,他宋君洮现今还没死,你我有大把时日可以磋磨他。”

姚蓁听着他小人得志的腔调,胸臆中怒火更甚。

“——不过今日找你来,乃是因为旁的事。”他话音一转,语调忽然变得严肃,“公主,你走过来些。”

她强忍着泪,掀起眼帘望向他,微微仰首,望见他被水淋湿的、苍白到几乎毫无生机的俊容。

她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痛,想要伸手触碰一下他,拂拭掉他眉尖发梢垂着的水珠;或者只要让她碰一碰便好。

她知道宋濯心中,当如她此时心中所想。

可秦颂就在身旁站着,姚蓁知道,便是连这样简单的动作,她都无法做出。

她只能将心中的酸涩与心痛尽数敛去,将视线转向秦颂,淡漠地问:“让我上前来,所为何事?”

她故意使自己的眉眼间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,如她所愿,秦颂果真以为她不耐烦,笑了笑,温声道:“自然不是平白让公主来脏眼睛的。”

他看向宋濯:“宋濯先前中了蛊毒,公主知道吗?”

她想了想,许是宋濯伤势渐好,秦颂觉得可以再次问话,便让她前去。

但她想不通为何秦颂这次没有盯着她。

她摸了摸发髻,碰到发簪后,捋了捋碎发,而是招招手,示意婢子可以过来为她蒙上眼睛了。

一路兜兜转转,正当姚蓁怀疑她们是否在兜圈时,终于听到了耳熟的水声。

她踏过桥,听见水牢里秦颂正在同人低语。

姚蓁怔了一下,摇头。

秦颂冷笑两声:“他先前同宋家老爷子做了笔交易,饮下了两盅蛊毒。这蛊毒原本当服用三副,怎知他饮第三盅时,恰好你假死放出的死讯传来。他本就是为了你才铤而走险地交易,第三盅蛊毒便没有饮,直到前几日才又被宋韫喂给他。”

姚蓁先前只知宋濯中了寒蛊毒,并不知其中具体的缘由,闻言拧眉道:“为了我?”

秦颂轻蔑地笑了两声:“是啊,不然还有谁能威胁到他?宋韫以他封锁宫城、妄图囚禁你为要挟,迫使他饮下蛊毒。宋濯遇事精明的很,唯独一触及同你有关的事便不再清醒,想也不想便饮了毒。啧啧,他何曾想到,我早就将消息透露给你了呢。”

姚蓁越听越不对:“宋韫是如何得知宋濯之事的?”

秦颂被她问的一愣,古怪的看她一眼,解释道:“世家根系庞大,势力盘综错节。他宋濯能做到的事,世家亦能做到,甚至做的比他还要严密。宋濯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,实则那段时日,世家早便拦截了四方各地传来的信件,将宋濯蒙在鼓里,利用他的弱点,耍的他团团转。”

——信件。